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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29岁中国导演获得国际大奖 却在4个月前自杀

2018-3-2 06:46| 发布者: yan | 评论: 0 |来自: 新京报公号

导读: 胡迁刚去世时,网上说他“厌恶这个世界”的文章很多,但朋友们的眼中,胡迁只是“因爱生恨”。


▲胡迁(原名胡波)照片。图片来自网络

2月24日,柏林电影节上,中国青年导演胡迁(本名胡波)的电影处女作《大象席地而坐》,获得了论坛单元“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”,以及“GWFF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及”。


▲电影《大象席地而坐》海报。受访者供图

300多位现场观众观看了这部时长近四小时的文艺片。

遗憾的是,获奖者本人却不能前来领奖。4个月前,在北京798艺术区附近一幢居民楼的楼梯间里,29岁的胡迁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
胡迁,山东济南人,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。先后出版了《大裂》、《牛蛙》两本小说集,其中《大裂》获得第六届台湾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。

2016年7月,胡迁携《大象席地而坐》剧本参加FIRST电影节,得到冬春影业的赏识,双方签约,电影拍摄计划随即启动;第二部电影《天堂之门》剧本也已经完成,原定2018年开拍。

在艺术事业初现峥嵘的时候,胡迁却选择了终结自己的生命。

胡迁之死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同时,关于他自杀原因的推测在社交媒体上疯狂传播,因为处女作难产、因为穷困、或因为失恋……

我们找到了胡迁的好友、同窗和商业合作伙伴,试图还原他年轻生命中短暂的过往。

似乎一切正走向光明

胡迁生前居住的居民小区,毗邻798艺术区,很多从事电影、绘画和写作的人居住于此。夜幕降临,酒吧、酒店、宾馆的霓虹灯点亮,行人和共享单车架肩接踵,出租车师傅不停地按着喇叭催促,尽管这里已在五环外,但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。

胡迁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2个月。

据媒体报道,2017年10月12日,是胡迁好友赵亮(化名)的生日。他们同住一个小区,平时经常串门喝酒聊天。生日这天,赵亮想跟胡迁聚聚,一块吃顿饭,但胡迁的电话无人接、微信无人回应。

因为胡迁常常忘带家里钥匙,便把备用钥匙留给了赵亮。晚上七点,赵亮前往胡迁家中查看,用胡迁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,屋子依旧像往常一样凌乱,书本、啤酒罐扔得到处都是;那只胡迁最近买来解闷的白色折耳猫,还安静地卧在垫子上酣睡。

转身出门,赵亮在狭小的楼梯间看到了胡迁,身高1米89的胡迁,悬挂在楼梯的把手上。

和胡迁结识了10年的好友潘图,此刻正身在太原的家中,得到消息,马上买了去北京的高铁,一路上“思绪如麻”。胡迁曾和他说过,自己不想活得太长,但至少要熬到三十四五岁,拍3部电影,写作有些雏形再去死。“太快了,来得太快了。”

自杀前几天,这个新晋导演,还在与作家朋友牧羊商量,他刚刚写完的第三本小说要在哪家出版社出版、挑选哪个设计师设计封面。

牧羊记得,当时胡迁全程笑嘻嘻的,还主动规划起了未来,他年底还要拍电影、明年排戏剧、暂时把写作放一放。

牧羊回忆,在三个月前,2017年的FIRST影展(西宁市人民政府中国电影评论协会主办,挖掘新锐导演的活动)上,胡迁还见到了他的偶像、匈牙利导演贝拉·塔尔。

平时,胡迁不是特别在意形象,总是一身黑白灰,有时候懒得弄头发,就拿那顶起了毛的黑色棒球帽盖一盖,再加上胡茬“一看就是个落魄文艺片导演”。

但那天,胡迁打理好头发、扎起了辫子,把胡子也刮干净。贝拉·塔尔答应他,将出任其第二部影片《天堂之门》的监制。

似乎一切正走向光明,可胡迁却选择了闭上双眼。

“这人以后不是个大师,就是个疯子”

在朋友眼中,胡迁就像古时的书生,清秀,又有些淡淡的忧郁,虽然身高1米89,但胡迁给人的感觉并不威猛,皮肤白皙,笑起来一排白牙整整齐齐。

除非出席正式社交场合,他只穿黑白灰的衣服;过肩的长发要么用皮筋扎起来,要么干脆用起了毛球的棒球帽遮住。


▲日常状态下的胡迁。受访者供图

他喜欢喝啤酒,但很少喝到酩酊大醉;创作时抽烟比较凶,桌头的烟灰缸经常会溢出来。

2008年,胡迁高考失利,进入家乡山东的一所专科学院读书。他上了不到一年就辍学复读,连续考了两年后,在2010年成功入学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。

其间,他也考上过浙江传媒学院,父母劝他早日上学,但他只想上北电,认为“在中国能学拍电影的只有北电”。

多位大学同学回忆,北电时的胡迁就体现出了特立独行的性格。比如为了救一只奄奄一息的刺猬,整个冬天,胡迁都把它养在宿舍里,野生刺猬臭气熏天,为此他也和室友有过不少争执。

在一次拍摄作品时,胡迁将一场戏安排在了学校附近,当地的地痞流氓来讨要场地费,而胡迁只是拿着他的小本子蹲在墙角,画他的分镜。

胡迁大学里最喜欢的老师是徐浩峰,电影《一代宗师》的编剧。一次课堂上,都快下课了,胡迁才不慌不忙地走进教室。老师问他,你去做什么了,为什么不来上课。胡迁回答说,我去听徐浩峰老师的课了。老师哑口无言。

影视技术系的傅晨第一次见胡迁是大二时的冬天,胡迁要拍摄一部短片,请他来做摄像。当时胡迁穿着灰色大衣,抽着8块钱一包的红双喜,头发凌乱。傅晨和胡迁不熟,但对他的脾气略有耳闻,“在学校里他大小是个名人”。

导演系的同班同学邵青说,“他真的很纯粹,不屑世俗的部分,但有时这会给你一种感觉,他的思路里只有他自己,和其他人、这个世界没关系。”


▲大学时代的胡迁。受访者供图

从大学开始,胡迁的才华一直备受瞩目,大一的一次拍摄短片作业,导演系一位老师曾当着全班13个学生的面说,“以后,你们12个人将拍摄一种片子,胡波将拍摄另一种。”

电影学院有一个荣誉制度,叫“毕业联合创作”,获选的毕业作品可获得学校提供的十多万元资金。胡迁同时申请了导演系和影视技术系的资金,结果两个申请都通过了。

他一共提交了6个剧本,4部是他喜爱的艺术片。但最终被选中的是另外2部惊悚悬疑类型的商业片。

胡迁向邵青抱怨,“他们为什么会选这两部?这两个本子是我最讨厌的。”

邵青当时也不明白胡迁为什么这么想不开。

胡迁对他说,一想到大学时为了争取奖金名额拍了那两部片子,就感到恶心和后悔,“当时为什么没坚持住?”

他对朋友们说,毕业作品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,“拍电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,要与他人产生关联,或者说社会性,这些对我来说属于不可控的,文学创作完全是自己的事,是可控的、有安全感的。”

导演系的同学私下里对胡迁有个评价,“这人以后不是个大师,就是个疯子”。

“他是天生的创作者”

毕业后,胡迁搬到接近东六环的一处回迁小区,和女友生活在一起。

胡迁的两部毕业作品,让一些投资机构注意到了他的才华。双方讨论投拍悬疑片时,因为投资方提出要加床戏,但胡迁坚持认为“低俗、没意义、博出位”,拒绝了邀约。

拒绝拍片邀请,胡迁每天就是疯狂地写小说,这使他的收入非常不稳定,靠家里打钱维持生计。

毕业头一年,傅晨出于担心,还会介绍给胡迁些剪辑的工作。但那个阶段胡迁状态看起来不错,傅晨第一次到他家里探望,胡迁亲自下厨做了炸鱿鱼圈和一条红烧鱼,傅晨很惊讶,“平素不食人间烟火的胡迁”烧菜竟然非常好吃。胡迁的生活也很讲究,还会自己磨咖啡豆。


▲胡迁和朋友一起郊游。受访者供图

傅晨和他谈收入和未来,胡迁却反过来说,“既然干这一行就要爱惜自己的羽毛,我家虽然是工薪阶级,但爸妈也很支持我,愿意供我到三十多岁。我们绝对不能接低级的连续剧和水活,会让你水平下降的。”

在此后的两年时间里,胡迁先后出版了《大裂》、《牛蛙》两本小说集,其中《大裂》获得第六届台湾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。

从进入《大裂》的创作开始,胡迁几乎处于半封闭的状态,几乎没有去结识新朋友,与从前的朋友也交流甚少,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当时真正的创作状态。

这一时期,台湾作家黄丽群是他为数不多的交谈对象,“胡迁的写作不是依靠那种规律性的勤奋,他很信赖状态和灵感”,胡迁用一种本能的、单纯的冲动推进着他的创作。

他的作品往往走向“极尽”,直指人生的绝望,带来极大的压迫感。黄丽群在《大裂》序言里写到:“《大裂》书如其名,彻底是本伤害之书,每篇小说都怀抱同样一个任何人无从回避的问题:‘我们还要活(被伤害)多久?’

2016年7月份,胡迁携带他以《大裂》小说中的同名篇章《大象席地而坐》为蓝本的剧本,参加了FIRST影展,剧本在457个作品的盲选中脱颖而出。

“他是天生的创作者,真的是个创作者”,FIRST影展相关负责人说,创投会举办至今已经数届,他每年都要评阅数百件参赛作品,但胡迁仅靠剧本就让他印象非常深刻。

冬春影业也对这部作品十分赏识。双方一拍即合,随即签约、启动拍摄计划,并聘任胡迁为导演。为了表达对冬春影业的感谢,胡迁没有收取导演费。

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剧情包括不伦的恋爱师生,被儿女抛弃的老人以及失手杀人的少年,每个人都陷入了人生的困境。影片的结尾,主人公们为了寻求救赎,准备前往满洲里去看一只“席地而坐的大象”。

电影开机前,胡迁找来大学同学傅晨做搭档,傅晨发现,在拍摄现场的胡迁,依然像大学时代那样固执。

胡迁把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拍摄地点定在河北省井陉矿区附近,他觉得电影色调阴郁,而该矿区雾霾大,气氛契合。

但等到次年2月下旬正式开机时,当地却每天艳阳当头。胡迁决定,只在凌晨和傍晚拍摄,其他时间都歇着。

傅晨回忆,刚开始拍摄时,冬春影业给了胡迁较大的创作自由,出于保险起见,冬春要求每一场戏架设两个机位确保镜头选择丰富。但胡迁坚持不要,认为这会拖慢现场效率。


▲胡迁在影片拍摄现场。图片来自网络

关于电影结局,冬春方面曾提出与胡迁想法不同的另一种剧情。但胡迁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更好,他在没有与其他人沟通的情况下,当即拍板告诉傅晨,还是按照原来的干。

在后期剪辑上,双方也产生了分歧,冬春方面不认同胡迁4个小时的剪辑版本,要求他将时间长度缩减至2小时。

胡迁却对这一做法一度无法接受。他停工抗议,导致影片推进陷入僵局,前后停滞长达数月。

而后,冬春给胡迁发送了导演解聘合同和律师函。

朋友们感受到了胡迁的焦虑,他开始用疯狂的写作来躲避这种焦虑,写作之余便彻夜打游戏、喝酒,头发一把一把地掉。

“他就像活在帽子里的顾城”

去世前的半年间,胡迁的创作渐渐失控。他一边进行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后期工作,一边以每月两部短篇小说的速度创作,不仅完成了第三本长篇的书稿,还抽时间写了一部戏剧和第二部电影的剧本。

但胡迁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,他开始在网上借贷。2017年9月3日,胡迁更新微博,“这一年,出了两本书,拍了一部艺术片,新写了一本,总共拿了两万的版权稿费,电影一分钱没有,女朋友也跑了,隔了好几个月写封信过去人回‘恶心不恶心’。今天蚂蚁微贷都还不上,还不上就借不出。关键是周围人还都觉得你运气特好。”

戏剧是在他去世前5天完成的,为了接近剧中人物,胡迁连续二十多天酗酒,换来了严重的失眠和焦虑。写作常进行到凌晨5点,胡迁的朋友牧羊,那段时间经常在醒来后才看到胡迁的留言,“我快不行了,我写得好想死。”

牧羊在微信中劝他,“你这样就是拿自己在赌博,你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赌赢。”

但遭到胡迁拒绝,“创作是用生命献祭,没有别的途径。它就是你去进入一个个痛苦的人,上帝却并不会给你一些奖励”,他说必须要沉沦、放纵,才能进行“真正的创作”。

在胡迁弃世的前4天,10月8日,是他与牧羊的最后一次见面。两人约在了常聚的望京soho,那天他刚写完剧本,创作期间的每一天,他几乎都发微信给牧羊说“我好想死”。

从上海赶回京的牧羊,以为胡迁的状态会非常差,一路上都在琢磨该怎么劝他。

可当她见到胡迁,“他和以前乱糟糟的形象完全不一样”,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灰色卫衣,天蓝色背心,新球鞋,戴着顶渔夫帽,在玻璃屋檐下抽烟,“看起来很阳光、健康”。

胡迁一直笑嘻嘻的。甚至主动规划起未来——冬天再拍一部电影,把第三本小说出版了。唯一一次叹气,是说自己可能暂时没心力再写作了。

牧羊觉得“他应该是没问题了”,就放下心和胡迁聊起自己小说的事。

那天唯一让她感到异常是,两人吃过饭出来。胡迁突然摘掉帽子扣在了她头上。牧羊有点惊讶,“他一直很尊重我,从来没这样过。”她想到诗人顾城,顾城人生最后的几年,都戴着一顶帽子。

“他把一生当成作品来活”,牧羊说,“他选择自杀、促成自杀的所有因素,其实都是他自己选的,他就像活在帽子里的顾城”。

胡迁曾对牧羊说,自己会在遗书里留下些礼物给她。但他最后没有留下遗书。牧羊后来在他的遗物中拿了那顶渔夫帽作为纪念。

“最后这段时间,我们没人帮他,其实也帮不了了”,朋友潘图说。

胡迁去世后,朋友们帮他整理遗物。潘图说,胡迁租住的二室一厅房间, 除了一些基本生活用品,只剩下三盏灯、两个茶几。“他就是这么简单,除了精神世界,什么也不要。”

楼下还停着一辆胡迁的白色摩托车,前面已经摔出了豁口。潘图在北京工作的那几年,胡迁就是骑着这辆车,载着他出去玩、喝酒。

胡迁刚去世时,网上说他“厌恶这个世界”的文章很多,但朋友们的眼中,胡迁只是“因爱生恨”。

在2017年的FIRST影展上,胡迁拍摄了一支短片。里面有个14岁的小女孩儿,女孩喜欢写东西,但手指先天残疾,她把自己写的文章发给胡迁,胡迁转发给牧羊看并对她说,“这女孩这个年龄能写成这样,已经很棒了。”

然后,胡迁把本打算寄给妈妈的笔记本电脑,送给了小女孩儿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潘图、傅晨、邵青、牧羊等均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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